文/幽窗冷雨
看费里尼的电影,就像做了一场荒诞却又真切非常的梦,潜藏在心底的孤独、忧伤、焦虑、邪恶、快乐以及怀念和向往通通一涌而出,马戏团式的布景、嘉年华会式的热闹嘈杂,与空荡的广场、孤独的灵魂相映成趣,在尼诺·罗塔轻快的音乐声中,演绎着一幕幕笑里含悲的黑色幽默喜剧。现代社会里令人窒息的贫困、挥之不去的精神危机、不得安宁的思绪在费里尼的影像中,被净化为一份漠然与坦荡。他拒绝批判,执着地用一种自传式的情怀,呈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描述着我们所不敢面对或者不愿面对的现实生活,因此他让真实变得荒诞,又让荒诞变得真实,最终超脱表面的是非而直抵内心的本质。也正是这样,戏剧化的情节对于费里尼来说不再重要,一种类似于日常生活状态的结构应运而生,没有固定流向的情节和没有因果关系的人物活动,随着角色的心理变化,在混乱多变的主观思绪引导之下,迎来最终的结局。
费里尼的每一部电影,都能给人带来意外和惊喜,他如此执着,又如此纯真,如魔术师般千变万化,以至于让人无法确切的定义所谓的费里尼影像风格。在费里尼看来,电影就是生活,就是一种被视觉化的记忆,所以在他的影片中,没有自以为是的炫耀和卖弄,没有导演的刻意经营,一切显得纯粹自然。摄影机恍然不复存在,电影里的一切顿时与观众没有了距离,不管是公元前的罗马,或者法西斯时期的意大利,抑或是淳朴美丽的里米尼,看起来都如同在我们身边,漫画化的影像中,一种苦涩忧愁的情绪弥漫心境,然后是默默的沉思。比利·怀特说:“他(费里尼)是一个一流的小丑,有伟大、独特的想法。”是的,只有小丑,才能在苦闷压抑的世界里载歌载舞、恣肆张狂,却还能得到那些正襟危坐、道貌岸然者的掌声。而取悦别人,满是欢笑的脸上,那两行晶莹的泪珠,分明记载着小丑的细腻和不为人之的悲怆。从这点看来,有谁能比小丑活得如此多彩?
一、孤苦伶仃的底下层
早期的费里尼电影受新现实主义的影像是明显的,这位曾参与罗西里尼新现实主义开篇之作《罗马,不设防城市》编剧的导演,在执导之初,仍然被归入新现实主义阵营,从与拉图阿达共同导演的第一部片《杂技之光》开始,一直到1957年的《卡比利亚之夜》,孤苦伶仃的社会底下层一直是费里尼电影中的主角,从流浪艺人到小骗子,再到妓女,他们的悲苦生活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畸形情感,让人怜悯不已。在表现手法上,多以外景为主,贴近生活,没有舞台化的灯光和摄影陈规,影片在一定程度上具备相当的纪实性,这让这一时期的费里尼电影成为其电影年谱当中,最为接近群众,最为感人的一部分。不过从一开始费里尼就不满足于新现实主义所设定的囹圄,因此他表现底下层人们的悲惨遭遇之时,也不像新现实主义般停留于表象和直观再现,而是通过人物在生活中的挣扎和绝望,透射出其备受压抑的内心情感。《杂技之光》无疑具备了费里尼影像的主要特征,马戏团式的耍杂表演和笑中带泪的情节从此成了费里尼影像的主要部分,影片的人物都渴望飞黄腾达,就如同那在舞台上扮演鹅的一人般卖力地表现,不过一切似乎从未改变。当最后火车上那位剧团团长如影片开头般,又死性不改地勾引起同车的女人之时,一切便成了一个周而复始的圆。
费里尼对其影像中的人物一直都充满着同情和怜悯,或许这位曾经流落罗马,饱受没有工作的饥寒交迫和一个人的孤独苦闷的导演深切体会到底下层人们的不易和悲哀,影片中的人物也无一例外的带着一种前途未卜的迷茫,他们不满现状,渴求改变,然而事实上他们又对突如其来的改变充满恐慌,这一点在他的孤独三部曲《道路》、《骗子》和《卡比利亚之夜》中描述得最为精彩。《道路》无疑是一个关于孤独的故事,女主人公杰尔索米娜因为家庭的贫困,而被卖与流浪艺人藏巴诺,随他学艺和演出。在奔走的路上,两颗心却在渐渐拉近。杰尔索米娜的纯真让现实显得更为残酷,藏巴诺的粗暴和不解风情,让这段本该美好的爱情成为泡影,而实际上他们都是可怜的人,一个弱智的少女和一个只识得用胸膛撑开铁链的男人,或者他们的邂逅就早已注定是个悲剧。藏巴诺曾经让人觉得很可恶,他粗暴贪婪、勾引女人、偷窃甚至杀人,但是当杰尔索米娜死去,当爱情不再,孤独弥漫内心的时候,一切不再重要,那个蹒跚的醉汉,跪在海滩上放声大哭的镜头,谁能抵挡那一份彻骨的孤寂?
底下层的悲哀,或许就在于陷落泥潭却不知如何自救,《骗子》中的奥古斯多在某种角度看来是个无可救药的人,而实际上他却如此可悲,一次次地重复着那些可怜的骗局,当身边的同伴一个个离去,然后又换了一批,他依旧不变,他终于想改变生活了,但并非立刻洗心革面,而是想先大捞一笔,最终被同伴殴打致死,这个骗子的人生也变得无比讽刺,他和那些被骗的人一样值得可怜。《卡比利亚之夜》无疑便是描述那一群被骗人们中的一员。女主角卡比利亚是个卑微的妓女,她的单纯和天真甚至可以和《道路》中的杰尔索米娜相媲美,夜晚来临,她在罗马街头翩翩起舞,她的欢乐和自嘲式的言语,让人印象深刻。在她眼中,妓女的行当也并无丑陋,她渴求改变,也只是想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在一次催眠当中,她流露出来的纯真和对未来的向往,显得自尊而自豪,不过这一个梦想却成了别人有机可乘的噱头,卡比利亚的悲哀在于,她拥有着一份不属于她的理想和追求,就如同她开头被心爱的男人推落河里一般,或者如同中间被某明星带回豪宅,却在卧室隔壁空度一夜一样,她的梦想与现实格格不入。她的警觉性不可谓不高,然而坚信浪漫爱情的幻想终究毁了她,让骗子奥斯卡有机可乘。
在孤独三部曲当中,虚无的信仰和最终绝望一直是费里尼表现的内容之一,底下层人们对于幸福的追求,看起来都注定无果,就如同《道路》中杰尔索米娜的天使注定死去。《道路》和《卡比利亚之夜》中都有一个极为热闹的游神场面,我们的女主角也都如那一群同样贫困的人一般,虔诚地为着自己的美好生活祈祷,但神力始终没有显现,困顿却在进一步加剧,《卡比利亚之夜》中的描述更为明显,在圣母神迹前的祈祷看来毫无作用,瘸子依旧是瘸子,悲伤者依旧悲伤,爱情仍然没有到来。《骗子》对这一点有更为荒诞的描述,当假扮神父四处诈骗的奥古斯多接受着人们虔诚的祈祷之时,一切变得荒唐可笑,那些对着骗子祈祷幸福的人,竟是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二、从里米尼到罗马的日子
里米尼,费里尼的故乡,这里孕育了费里尼的青春和创作灵感,青少年时期的快乐和烦恼,富国电影院里的所见所闻,独具特色的玩具戏偶以及多姿多彩的漫画,几乎影响了费里尼一生,也成了他不断怀念和再现的内容之一。里米尼因为费里尼而别具意义,它在费里尼不断抽象和怀念的过程中,最终变成意蕴悠远的寄托和乡愁。
《浪荡儿》里,费里尼第一次用细腻的笔触,描述了记忆中的过去,里米尼的气氛看起来如此封闭,却又如此包容,人们在此过得慵懒而惬意,以至于很多人在不自觉里挥霍掉了自己的青春。影片中的那几个浪荡儿似乎都安于现状,除了莫拉尔多恍恍忽忽地感觉到了内心的空虚和孤独,其他四人似乎都乐于接受家庭的供养。福斯托有能力生孩子,却无能力当父亲,他仍然不断地勾引女人,制造麻烦。阿尔贝托似乎更满足于现状,乐于接受妹妹为家庭所做的牺牲,当妹妹为了追求幸福而离家时,他显然愤怒了,因为这意味着他必须担负起养家的重担。里卡多梦想成为歌唱家,但却从没为此尽过一丝努力。莱奥波尔多虽然希望成为作家,却时时为楼上的女孩心神不宁。里米尼的封闭宽容让他们得到滋养,在了无新趣又恶俗不堪的生活里,走向周而复始的迷失。这部费里尼早期的成名之作,带着极为明显的新现实主义色彩,这种格调正好道出了费里尼离开里米尼的因由,当莫拉尔多搭着晨早的火车离开时,里米尼的人们仍在熟睡,而莫拉尔多,也就是费里尼,却已然清醒。
如果说《浪荡儿》承载着里米尼的现实,那《阿玛柯德》承载的便是费里尼记忆里的故乡。有人说《阿玛柯德》所描述的是费里尼对故乡的眷恋和爱意,在我看来,费里尼更多的是在表达对于自己过去的不舍和怀恋,当经历沧桑,在回首往事之时,过去的一切显得优美而曼妙,所有的苦涩都化做甜蜜和坦然,所有的人都如此可爱真切,他们的淳朴,他们的缺点,看来都是一份值得宝贵的财产。如果一定要说乡愁,那定是存在于费里尼的心里,一个寄托着自己的过去和浪漫的故乡。事实上,从各方面看来,费里尼都不喜欢现实中的里米尼,《阿玛柯德》中的里米尼无疑是被抽象和提纯的世界,一个现实里不存在的天地。当飞絮舞风,柔波拍岸之时,里米尼迎来了自己的春天,人们欢天喜地,小镇广场上焚烧象征寒冷与饥饿女巫的仪式,洋溢着一份古老的青春躁动,记忆里的故乡,不仅有曼妙的四季,友好的人们,还有法西斯主义,谎言以及丰乳肥臀。费里尼描述的是一份单纯与自然,一切都犹如过眼云烟,一切都值得怀念,他对于所谓道德败坏和正统教育有着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压抑底下是不羁的青春。那个叫格拉迪斯卡的美丽女人,给人们多少幻想和失落,当人们因自卑和揣测而不敢接近她时,她却只能孤独地远嫁他乡,而里米尼却依旧在曼妙的手风琴中,演绎着不朽的传说和希望。葬礼过后,是欢乐的婚礼,于是春天又来了,一切周而复始……
罗马对于费里尼来说也是值得怀恋的地方,这里的记忆甚至更为真切,更为美丽。这位导演从踏进罗马的那一刻开始,就爱上了这片古老神圣的土地。罗马无疑也承载着费里尼故乡里的一部分记忆,于是《罗马》中便有了青少年的反叛,法西斯主义的疯狂,有了嘈杂的电影院,有了不尽的性幻想,有了包容一切的宽容与母性。那个象征着青年时期费里尼的年轻人来到罗马,经历着这里的变迁,从普通家庭到战争,再到妓院……费里尼把远古的罗马,法西斯时期的罗马和今日的罗马,纵横交错地呈现于我们眼前,带着对这个地方深深的敬仰和爱意,于是便有了地铁隧道里遭遇远古遗迹的场面,有了车祸,有了城堡,有了嬉皮士,有了示威者等等,这一切既接近又久远,美的、丑的、喜欢的、不喜欢的,这就是罗马。欢声笑语的剧院里面,台下与台上同样精彩。费里尼说:“《罗马》这片子里我想讲的是:现在的罗马和远古时代的罗马骨子里是一样的,两者十分接近。”当片尾的摩托车群穿过罗马街头,游荡在雕塑、城迹之前时,与其说是在表现今古罗马的不协调,不如说在表现古老罗马的活力和向前发展的动势。
三、背叛之殇
费里尼在1960年拍摄的《生活的甜蜜》是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这部片一反之前表现贫困与底下层人们悲惨生活的模式,转而开始表现上层社会的精神危机,促使他做如此改变的原因,或许在于战后意大利经济奇迹的背后,隐藏着极为危险的精神荒芜。在摆脱贫困之后,人们发现他们的生活并不“甜蜜”,精神贫困与空虚时时困扰着人们的内心,传统与道德的沦丧,踏入现代社会的阵痛,让这些刚刚走出物质贫乏的新贵族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错乱和矛盾。费里尼用一个极为生动的开头,展现了人们所面对的这种困境,一架直升飞机吊着基督的塑像在罗马上空盘旋,这里费里尼的用意很明显,上层社会的荒淫无度就发生在基督的眼皮底下,纵情取乐、沉溺享受成了社会的主流态度和追求,灵魂与信仰在此毫无作用,理性早已破灭。而另一架紧随其后,跟着两个不停拍摄,向阳台上的比基尼美女眉目传情记者的直升飞机,无疑暗喻着一个嘈杂迷乱的大众传媒时代的来临。在本能的纵欲和生存当中,混乱和绝望的情绪弥漫其间。《生活的甜蜜》是新罗马堕落的写照,在主人公马尔切洛这位混迹上流社会记者的眼睛之下,一个又一个麻木的人轮番出场,偷情、背叛、聚会、脱衣舞……各种各样荒诞的事情接二连三,而又如此真实接近。影片后面人们从海里捞出的四不像海怪,正是这种荒诞社会的真实写照,犹如《阿玛柯德》中在冬天里异常开屏的孔雀一般,在这种社会底下,一切都见怪不怪。片中有一个知识分子史泰纳,一开始以令人羡慕的形象出现,是马尔切洛的榜样和梦想,然而他最终却亲手杀死儿女,并且自杀。在表现体面的生活背后,竟是无可忍受的乏味和空虚,他的死去,也注定马尔切洛出路的断绝。影片最后,一群狂欢之后的人们来到海边,马尔切洛邂逅了那个清纯的乡下女孩,在呼呼的海风中他们无法沟通,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最后马尔切洛的离开,标志着与过去划清界限,因为那女孩就是费里尼所说的:“马尔切洛的乡愁和不再的浪漫。”
《八又二分之一》无疑是《生活的甜蜜》的继续,也是一部费里尼坦诚某段时期所面临困境的影片。片名并无太多意义,只是说明了费里尼在拍摄这部片之前,已经拍过七部电影,以及略等于半部影片的两个短片。这部片带有一定的自传性,但又并非完全是导演本身。表现手法上,由于费里尼开始受到荣格心理学理论的影响,影片由一般的故事结构彻底转向非情节结构,意识流手法的引入,让这部片具备了前所未有的主观随意性,情节发展随着心情的变化而找到极为适当的转折点,现实、梦境、回忆以及潜意识交替出现,却有条不紊,因为这种状态似乎更接近于日常生活的心态。男主人公圭多是个电影导演,他所面临的困境有两个,一个是创作力的枯竭,另一个是与三个女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影片的开头同样寓意深刻,在拥挤的交通之下,圭多烦闷非常,他挣脱汽车,飞向天空,而另一个镜头,他却如风筝一般被绑着绳子,并且拉回了地面。这里面影射的正是一种理智与情感,自由与压抑之间的矛盾状态,圭多被拉回地面,正如同片中那部无法完成的逃离地球的科幻片一样,最终以无果结束,现实依旧。圭多与三个女人之间的纠葛颇有意思,与妻子之间的感情危机已经了然,与情妇之间又似乎只有恶俗不堪的性爱。当心目中的天使出现时,也发现只是俗人一个,圭多的理想幻灭,精神一片混乱。影片最后以一个由杂技团魔术师指挥的“轮舞”场面结束,圭多所有认识的人,过去的、现在的、死去的、幻想的通通出现,这里面的荒谬不言自明,人生与无止无休的耍杂一样,只是毫无意义的轮回。
关于精神危机的探讨,《朱丽叶与精灵》仍在继续,这部有着女版《八又二分之一》之称的电影,把视角转到女性身上,朱丽叶的感情危机,反映的正是社会精神危机里的另外一个侧面,当丈夫背叛时,朱丽叶面临前所未有的痛苦的恐慌,幻象、童年、恶梦时时困扰着她,为了摆脱困境,她甚至参加了朋友的性派对,但这一切毫无作用,对于一个软弱传统的女性来说,这里面的痛苦难以言表。在现代社会里面,信仰的破灭,悲观的情绪中,人们所能做的,只是麻木的接受以及放任自流。
四、癫狂之梦
《八又二分之一》之后,事实上费里尼的自传也告一段落,他说道:“莫拉尔多是《浪荡儿》里寻找生命意义的男孩,正是我当时的写照。然后差不多就在我明白这种意义永远不会找到的时候,莫拉尔多就演变成《八又二分之一》里面的圭多了。我内心里的莫拉尔多是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的,或者至少是对自己的无知感到不好意思而藏起来了。”之后,除了《罗马》和《阿玛柯德》隐约可见费里尼的影子,不过也成了一种回首和情怀了。癫狂的梦境此刻占据了费里尼影像的主要部分,它们如同一个个瑰丽的奇观,展现着人们内心里的欢乐与恐惧,超现实主义的布景,引导着观众穿越时空,领略古今,做着一个个现实里不可能存在的梦。
《萨蒂利孔》是尼禄时代贵族佩特罗尼乌斯所写,该书一直到17世纪才被发现,本身早已残缺不全,而这正是想象力丰富分费里尼所感兴趣的内容,他所呈现的影像,是一个离奇怪诞又引人入胜的世界,迷信、诗歌、杀戮、漂游……这一切犹如斑驳的壁画般带着古典的华丽和文化气息。影片中人物的张狂却恍若今朝,费里尼所经营的那份颓靡气息,与现实社会何其相似,因此借古讽金的意味也是十分明显的。这一点在《卡萨瓦诺》中表现得更为清晰,费里尼自承这是一部18世纪版的《生活的甜蜜》,卡萨瓦诺无疑就是古代版的马尔切洛,他空有一身才华,实际上用得着的只是他的性能力,而别人甚至他自己也只在乎这一点而已,这让他变得麻木空虚,形同木偶,就如同那只他常常带在身边的机械鸟一样,影片的最后,让他恋上一个木偶娃娃,说明的正是他本身的空洞,只有木偶才能与之匹配。这部片当然不是一般的人物传记,实际上它只不过是经济奇迹背后无限空虚的意大利现实生活的移植罢了。这种表现手段在1980年的《女人城》和1983年的《扬帆》中也有所表现。
费里尼的最后一部作品《月亮之声》无疑是一部令人着迷的杰作,主角伊渥是个刚出精神病院的疯子,所以他眼中的世界当然不再是真实,而是带着扭曲与诗意,这个世界不同于现实世界,也有异于真正的疯子世界,所以我更愿意把这部片看作是一个类似于《女人城》般的梦。一个被扭曲的世界,看来正好反映现实世界的原貌,空虚与疯狂并存,恶俗与虚荣齐飞,伊渥的疯狂看起来更像是正常,他充满诗意的幻觉之中,带着一份令人向往的温馨和柔情,这正是日渐冷漠的现实社会里正在消失和被遗弃的东西,然而伊渥是悲哀的,他的诗情,来自于他的疯狂,费里尼说道:“当伊渥在片中发现不止一个女人可以穿玛丽莎的鞋的时候——事实上是很多女人都可以穿——我觉得非常悲哀。不管他是任何岁数,都代表他已经老了。”于是梦已破灭,浪漫不再,幻想之中,月亮被俘获到了人间,发出浅浅的悲鸣,这就是现实,一切因为疯狂而颠倒,一切因为信仰的遗失而变得一片空虚……
总的看来,费里尼的作品是多样的,他是一个注重内心感受的人,也不惮于袒露心扉,他的作品一次次地暴露出人性的缺点和恐慌,引人深思。他的每一部电影,都意蕴悠远,让人久久回味,人物的前途,社会的状态,生存的意义等等,或许这一切源自于他本身就是一个真诚的人,于是他的梦,便成了人们所共有的梦。
转自 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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